09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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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放牛班的春天


若不是突然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的微信群,通过各自圈子两两三三的联系,将我们这些散落在各个社会角落里的同学收集起来,我几乎已经忘记了那些熟悉且陌生的脸庞,在我们懵懵懂懂的年代里曾经是那么不可或缺,且有无法复制,现在复上心头突然感觉那时的的人和事宛如昨日,那些纯真的一丝不苟的笑颜感觉一直洋溢在如春天绽放般的校园里,和我们的童年一样,从未离开过。

小学时代我所就读的学校在一个晋陕蒙交界的小乡镇里,毗邻黄河,那里有别于黄土高原的跌宕,历经黄河若干年的冲刷淤出的一块平地,算是在贫瘠的高原一颗明珠,在那些肥沃的土地上种满了花生、西瓜和玉米,春耕秋收,倒也衣食无忧活的安逸。我们许多启蒙老师都是村里的农民,每天上完课回到家里依旧要和我们父辈一样的劳作,所以在我的映像里他们总是黑这个脸(晒得),嘴角残留着早起吃剩的饭茬子,用粗实满是老茧的手指捏着粉笔的模样,教会我们读第一个拼音,写第一个字,和刻在心里的第一句格言。

我们的学校是用一个古庙改建而来的,当时还依稀能看到一座禅意弥漫的庙宇影子,那些厢房之类的,经过多年的修缮已经多半成了教室,唯一残存的一座大殿里边存放着我们的卫生用具之类,也就是个库房,大殿的隔壁就是每天上下课响铃用的大钟,应该是在文革时当做了批斗的典型,打裂了几道大口子,以至于敲出的声音都显得悲壮。据说解放初那里还有和尚,早上起来一半是和尚做早课念得大悲咒。一边是学生读的三字经,交相辉映此起彼伏,想来不觉莞尔,老师们的办公室在靠近操场附近,是后来建的,门前长有几棵翠柳,一到夏日丝绦依依,感觉书香卷气就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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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那时我初上学时教室还是很破败,饱经沧桑的屋顶不时会掉下几只不知名的昆虫,常会听到教室里胆小的女生发出一声尖叫,让沉闷的课堂多了些欢乐的氛围,然后老师冲过来淡定的踩死,那架势感觉很酷,只是那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去表述。我们那时的课桌是连体的那种,一般可以做六七个人,上面写满可高年级同学刻下的种种誓言和“早”字,凳子也是都是连在一起的,这也就造成了不必要的麻烦,男女同学做到一起相互也不太熟识,就设立了最早的“三八线”,经常因为超了线而大动干戈,这样也就算是我们那时的社会主要矛盾了。

初上学那会我发育的不好,焉了吧唧的,然而我的同桌虽是个女生却长得高大,看着孔武有力,估计伙食能跟得上成长到我们前头了,那会儿一张桌子随她选地方,还可以随意占地方,而我们只要无意中超“线”,定会遭受她的拳脚相向,而且他有件法宝,就是用根筷子扎着颗算盘珠挺像和尚敲木鱼那玩意,只要看谁不顺眼就冲脑袋上来几下,老痛了,那时我们后排几个男生都对他敬畏如虎,敢怒不敢言,这样一直持续到第二年,估计是每天只惦记怎么锤我们而耽误了学习,导致她留了级,我们才算躲过这劫数,可惜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在人生伊始便遇到此等彪悍女子让我在以后的很多年都对女生望而生畏,影响不可谓不深。

读四年级时,从师范院校分配下一批年轻教师,那些伴随我们成长的半工半农的启蒙老师也因学术有限,又回到一年级去收拾那些继往开来的小屁孩了,应该说在我读书十几载所经历的老师中他们是最值得尊敬的。现在有人常说教育要从娃娃做起,不能输在起跑线上,可我们和我们类似的人所经受的教育都是很草根的,现在有的一样成为国家的栋梁,可见教育无关师资也无关学校的优劣,只要能把握住教书育人的诚意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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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接手我们的是一个年轻男老师姓惠,人长得很精神,和我们以前所熟悉的老师截然不同,随和又不失严肃,会打乒乓球,唱歌也好听,用现在的话就是一个所谓的潮男,他的到来给我们注入了一股新的气息,向上的态度带动整个学习氛围都随即大为改观,尤其在当年的六一儿童节大合唱比赛中,其他班级还是俗套的拼嗓门时,而我们班级一曲《歌唱二小放牛郎》却是匠心独凿,老师排练我们的节目有别其他,在原有高亢委婉的同时添加了新的元素,前后几排交错摇摆,效果就大为改观并且获得了当年的第一名,那时也照了我们小学唯一一张合影,同学们戏谑称之为“放牛班”,这个绰号一直沿用至今。一年以后由于他的出色表现直接让他去带初中班,成为当时的佳话。

小学时我们几个小孩甚是顽劣,或许真不是读书的料,一看到书本就犯迷糊,每日净干些偷西红柿砸玻璃的坏事,让老师们都极为头痛,各种文的武的手段都使过了却依旧油盐不进,背地里老师们哀叹我们是垮掉的一代,觉得将来定是破坏社会和谐的不良分子,而每次父母被老师告知我们的劣行后,会恨铁不成钢的捶一顿,然后扔下几句连他也牵扯在内的脏话便又去经营他们的庄稼了,久而久之我们便习以为常了,干坏事挨揍然后接着干似乎成了一种家常便饭,就如郭敬明说的“成长就是场高烧不退的感冒,是会有阵痛的”。

当然有些话是若干年后听同学们说的,我们才得知小时候自己多么的招人讨厌。转变是在五年级时,惠老师之后又新来一位周姓女老师,看似娇滴滴的实则是个女汉子,做事干练擅长运用语言攻势,会轻易的抓住别人的心,不时会给我们来一场深刻的自我批评,让我们偶尔会想一些以后与将来的问题,那时我们有些同学已经在长得比她高了,但不知怎的谁都对她惧怕三分,可见敬畏之心与其外表无任何关系,说来也怪后来因缘际会竟和惠老师结合,倒也成就了一段美满姻缘。

现在想起来她的教学方式很是特别,不按常理出牌但往往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当年选班长时她力排众议,第一次没有选那种品学兼优的好孩子,而是选了我们当中比较有威信的“刺儿头”,谁知很快便变安分守己多了,而且主要是通过他遏制了我们这些害群之马,纪律上有了明显改观,然后通过些微不足道的事情,给我颁发了进步最快奖一个文具盒,说实话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拿奖,不管是不是实至名归但的确触动我了,连老父亲看了都觉得是祖坟上冒青烟了,破例给我做了红烧肉。

那个文具盒到现在我还留着没用,后来在更大的平台获过无数的奖励,但没有比那次更为让人难忘,或许这些旁人已经忘却了,可是对我已经超出它本身固有价值太多了,如果可以我更愿意叫他涅槃。经过周老师潜移默化的指导我们收住了心,起码不至于那么恶心了,再后来大家走上不同的道路,看不同的风景,过着没有雷同的生活,有功成名就的又平凡本分的,唯独还没有那种十恶不赦的人,当初觉着我们几乎要废掉的一拨,现在还是好好的,虽不至于大的成就,但好歹也是社会上偏于有益的那种,能当个好人就足够了。

说到我们的老班长,那也算一个传奇的人物,在我十几年后还没弄明白的爱情他在小学时就开始折腾,他是在四年级时留级才和我们一班的,据说就是因为早恋所以才被迫留级的,相比我们算是早熟多了,年龄好像也比我们大点,所以打架什么的都不是他的对手,自然而然就成了我们的孩子王,他喜欢唱歌最开始想当一个歌星,在初中伊始便辍学进了艺校,不过命运还是和他开了个玩笑最后当了个唱二人台的,觉得和他理想相去甚远便毅然决然的放弃,重新经营另一种生活去了,这个微信群也是他后来建的,名字就叫放牛班的春天。

这段时间失联多年的伙伴们,心血来潮想要聚聚,叙叙这多年的离别之情,我也是着实感慨了一番,特意从箱底翻出那张歌咏比赛的合影,不禁哑然失笑,那时我们好年轻,各个稚气未脱的脸庞初露锋芒,这十多年的变化估计好大一部分相见都未必能一眼识得,我将照片在网上晒了一下,并且备注岁月就是把杀猪刀,不久就有一位当时还算班花候选人的女同学做了评论,这哪是杀猪刀分明就是把猪饲料。

有时我想人这一辈子会经历多少人和事,从小学到大学,会有多少的同学朋友在我们的生命中留下印记,随着生活的波折能记住的又有几个,所以我希望大家能珍惜眼前人,莫忘曾经,毕竟活着能有些回忆和怀念是幸福的。时光荏苒,我想说老同学们现在还好吧。

 

 史仰崇,男,府谷人,2013年入职京府煤化电厂至今。